◎张译井

随着技术和数据对世界的重塑，人们越来越习惯于从经济模型、大数据系统和人工智能平台等分析工具中寻找答案来理解世界。但实践证明，经济预测、金融模式、民意调查等方法并非100%有效。《视角》的作者吉莲·泰蒂，英国年度商业记者和杰出的人类学者，质疑这些工具的完整性和有效性，并在多年的观察、研究和探索的基础上提出了完全不同的分析路径和实践策略。

在这本书中，作者结合自己和其他人类学者的个人经历，生动地向读者展示了人类学的思维方式和研究方法，并引导读者详细讨论如何建立人类学的视角。全书讲述了如何理解和实现同时做“局内人”和“局外人”的三维视角，从而帮助我们重置以技术和数据为主的狭隘思维，重新理解社会和他人，最终做出更正确的决策。

走近“陌生”，成为“局内人”

追溯发展的源头，人类学致力于探索新的领域或看似新颖的文化，就像它给人的字面印象一样。因此，人类学自然具有包容性基因，要求研究人员以开放的态度观察和倾听，并在惊讶和惊讶中记录他们暂时无法理解的东西。要把“陌生”变成“熟悉”，预设方向和自上而下的工具通常是不完整和有效的，取而代之的是观察和体验，而不是预测和深入参与。

作者以自己的学习经历演示了人类学的观察方法。当时，她长期生活在塔吉克斯坦的一个陌生山谷里，日复一日地参与和感受居民的日常生活，观察、倾听、提出开放的问题，了解当地人的观点，并试图从当地人的角度深入观察他们的文化习俗。最后，在收获研究成果的同时，她更深刻地感受到，我们都是社会、精神和物理意义上的环境生物。在外人看来，难以想象和理解的习俗，但当地人已经“习惯了自然”，因为他们从周围环境中继承的心理和文化“地图”是如此的“沉默”，以至于我们每个人都很难察觉到它们。

这种情况在社会学研究、真实历史和商业传说中反复发生。作者指出，从某种意义上说，我们生活在一个日益同质化的世界里，但对于不同的人来说，相同的符号、图像和手工制品具有不同的意义。例如，在美拉尼西亚和其他地方，人们崇拜西方军队空投的消费品；在海地上，人们相信可口可乐瓶可以让人们起死回生；奇巧克力公司在日本使用“愿望成真”的口号，并使用樱花图片，让日本学生自然地将这种巧克力棒与一种古老的日本民俗“皇家守卫”联系起来，使奇巧克力成为成功考试的吉祥物，从而在营销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。这些例子表明，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，人们围绕事物创造了不同的“意义网络”，只有化身到他人的世界才能产生共鸣。

在特定时刻，人类的多样性使宽容不仅是一种美德，也是生存的需要。当西方国家的医疗团队帮助塞拉利昂人对抗埃博拉病毒时，他们根据自己的固有经验进行防疫讲座，强制隔离，防止当地人按照葬礼习俗触摸高度传染性的死者尸体。然而，这些更“文明”、更“科学”的措施只换取了当地人对科学埋葬和感染控制小组的攻击，以及将病毒归咎于巫术或政府阴谋的舆论。当有人开始从塞拉利昂人的角度考虑问题时，他们意识到当地人的“奇怪”行为背后是长期的信仰：如果死者的朋友和家人不参加葬礼并向尸体表示尊重，死者将被送入永久地狱，死者周围的人也将遭受痛苦，陷入诅咒的循环。埃博拉疫情单靠医学很难控制，但当官员和世卫组织采纳人类学家的意见，与村民讨论调整葬礼仪式，使其安全尊重死者时，立即在达成共识和抗击病毒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。

跳出“熟悉”，成为“局外人”

人性习惯于从自己掌握的情况推向周围环境，这使得我们在面对陌生事物时往往不屑于理解“局内人”的偏见，在面对专业领域时往往不屑于理解“局外人”的傲慢。作者利用金融、通用汽车公司和日托学校的商业案例，向我们展示了这种傲慢和偏见，以及视觉盲点和认知风险。

2004年底，作者在《金融时报》伦敦总部工作，开始在伦敦金融城进行大量采访，以撰写专栏。走近CDO、CDS、在ABS等缩写词背后的金融世界过程中，她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金融衍生品市场的故事过于复杂、离奇和不透明。然而，金融家并不在意。一方面，他们围绕“市场流通”和“风险分散”理论创造了“创造神话”，相信债务和风险可以像水一样容易交易和流通，相信工具应该降低风险，证券化分散信贷风险，即使风险暴露，许多投资者只会受到小打击，因为“问题共享是问题解决方案”。另一方面，他们以“效率”、“流动性”、“创新”的概念在共同圈子里交流。他们习惯于在电子屏幕上交易，使用抽象的数学模型，但他们仅限于眼睑下的工作。他们看不到外部环境，即廉价贷款对借款人的影响，也看不到金融世界的全貌。正如作者所担心的，金融家的思想和生活完全脱离了证券化对现实世界的影响。很少有金融家能在金融链的末端看到活着的人，而不仅仅是微妙的模型计算。作者试图指出这一点，但直到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，金融家才抗议“危言耸听”。即使在危机前夕，“局内人”仍然习惯于忽视众目睽睽之下的风险，看不出他们的创作是否失控。这激励我们认真反视自己的世界并不容易，但有必要。当我们用“局外人”的眼睛看世界时，我们可以更客观地看到自己，看到风险和机会。

类似的事情发生在通用汽车的三方会议上。当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三个团队坐在一起讨论工作时，对权力、决策和会议本身的不同理解导致参与者效率低下和疲惫。德国吕塞尔海姆的团队习惯了严格的权力结构，认为会议应该很短，有明确的议程和结果；底特律的团队认为大部分工作时间应该花在会议上；田纳西州的团队讨厌领导层的裁决。人类学的研究揭示了这个谜。当参加会议的团队认为他们的认知和工作方式是正确的，拒绝接受他人的“奇怪”习惯时，会议注定难以有效，难以达成共识。

出乎意料的是，人们的视角往往不同于业外人士和背景不同的合作伙伴，有时甚至商家的视角也与他们认为最了解的客户大不相同。幼儿园的高管们对此深有感触。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在20世纪末受到专家尊重和美国价值观影响的时代长大的。因此，在对外宣传中，重点宣传教育领域机构的专业性和权威性。然而，他们的目标客户在压力和个性化需求日益增加的时代成长，更注重培养孩子良好的性格和表达能力、适应能力和抗压能力。因此，幼儿园高管从自身不变的角度设计的宣传方案，很难赢得已经发生变化的家长的青睐。当他们惊讶地发现真相时，他们将育儿目标从“我的孩子是最好的”转变为“有弹性的孩子”，重新设计了营销策略和课程计划，最终获得了更多的文化认可和商业回报。

做“局内”的“局外人”

人类学的好处是，它不仅可以让我们与陌生人产生共鸣，还可以用别人的眼睛提供一面镜子来照亮自己。在“置身事物”和“仿佛是第一眼”的好奇和谦逊的探索中，我们可以获得完全不同的视角，听到我们有意或无意的视角 声音“屏蔽”。

例如，当我们切换到沉迷于互联网的年轻人的角度时，我们会看到网络空间的吸引力来自现实世界中难以获得的自由；当我们深入到数字极客领域时，我们会看到数字创新使物体变得如此方便和容易，由于相关法律不完整，垄断数据资产、侵犯消费者隐私和涉嫌操纵舆论的判断和监督仍存在诸多模糊领域；当我们沉浸在家庭工作和办公室工作的具体场景中时，我们会看到办公室工作人员不仅通过模板或手册进行沟通，而且作为集体成员，通过外部视野和偶然的信息交流，分享思想，消除火花，获得横向视野和感受；当你处于商业和金融领袖的位置时，我们将看到，在关注股东回报的同时，首席执行官将出于对潜在风险的焦虑和反应，承诺照顾员工、更广泛的社会、环境和供应商的利益。

当我们不再假设每个人都应该理解自己的生活轨迹，像自己一样思考时，我们会对别人有同理心，对问题有新的看法，让别人感到被尊重而不是被冒犯，从而获得活力、创造力和韧性。当我们反复沉浸在他人的思想和生活中时，我们将突破部落主义和狭隘的视野，获得更宏观的视角，看到整体风险，看到隐藏的社会规律，只有我们隐约意识到。人类学帮助我们更深刻地理解人类的多样性和共同的人性。奥秘只是不断翻转镜头。